马洛伊·山多尔:最后的贵族
广见闻,开心智,乐人生。这里是《深港书评》。
他出生于奥匈帝国的贵族家庭,
一生困顿颠沛,
流亡四十一年,客死异乡。
他是二十世纪匈牙利文坛巨匠,
一生笔耕不辍,著有五十六部作品,
死后被追赠匈牙利文学最高荣誉“科舒特奖”。
德国文学批评界说他与茨威格齐名,
有批评家将他与托马斯•曼,穆齐尔,卡夫卡并列。
因为他,二十世纪文坛大师被重新排序。
他,就是马洛伊·山多尔,
——最后的贵族。
马洛伊·山多尔(Márai Sándor,1900-1989),美籍匈牙利小说家、诗人和剧作家。1900年4月11日,马洛伊·山多尔出生在匈牙利王国北部的考绍市。1916年,马洛伊开始发表作品。1948年,离开匈牙利流亡意大利和美国。1957年,加入美国国籍。1989年2月21日,马洛伊在美国圣地亚哥家中,用一枚子弹结束了生命。
由于他拒绝文学沦为统治者的驯化工具,他的作品在匈牙利被封禁40年,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解禁。在我国大陆地区,直到2015年才陆续有简体译本,即译林出版社推出的6本马洛伊著作,即《烛烬》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《伪装成独白的爱情》《反叛者》《分手在布达》《草叶集》。一度被遮蔽的杰作一旦浮出水面,进入中国读者视野,立刻焕发钻石般的光彩。
今年,山多尔的《反叛者》一书也入围了“十大好书”复选书目50强。由此,《深港书评》专访了马洛伊作品的主要译者,“匈牙利文学在中国的代言人”余泽民先生,由他指路,让我们踏进马洛伊贵族文学的圣殿。
▲马洛伊·山多尔
余泽民:保持理想主义的马洛伊·山多尔
Q | 欧阳德彬 A | 余泽民
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,欧洲许多国家遭受了纳粹德国的统治。其后,“冷战”铁幕开启,很多东欧作家不得不踏上流亡之路,其中,马洛伊·山多尔的决绝姿态尤其让人肃然起敬,1947年,他已经当选为匈牙利科学院院士,为了追求艺术的自由,他决定离开匈牙利,至死没有回来。他在《土地、土地!》中写道:“我之所以必须离开,并不仅仅因为他们不允许我自由地写作,更有甚者的是,他们不允许我自由地沉默。”马洛伊的文学创作不仅有开阔的精神视野,高超的文字技艺,还展示了难得的精神贵族品质。
1948年,马洛伊·山多尔拿着这本护照,与妻子罗拉离开匈牙利,永远地离开了这片土地。
民族精神的哺育者
Q:我去年阅读您翻译的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·伊姆莱的《船夫日记》,惊叹于他对现代社会新型奴役和人类族群精神异化的深刻洞察。伊姆莱常常在作品中提及马洛伊·山多尔,多次引用他的只言片语,并尊之为自己的精神导师。能谈谈这两位文学大师之间的精神传承关系吗?
A:在二十世纪的匈牙利文坛,马洛伊既是一位承上启下的文学家,也是一位绝世独立的观察者、思想者和流亡者。“一战”后,他就以游学的方式逃离国内革命的血腥,早在三十年代初期,他就和托马斯·曼一样看透了纳粹主义富于煽动和欺骗性的流氓喧嚣,第一个在国内报纸上撰文,呼吁同胞要提高警惕,因此他被民粹主义者视为激进的左派。
“二战”末期,他侥幸逃过了被送入集中营的厄运,但他位于布达佩斯的公寓在空袭中变成一片瓦砾;“二战”后,他拒绝担任匈牙利—捷克斯洛伐克友好协会主席,拒绝在家乡被割让、同胞被驱逐的情况下充当政治玩偶,从而又被左翼视为危险的右派。1949年,他放弃刚授予的院士头衔,出走瑞士,亡命天涯,直到去世。马洛伊用他近半个世纪的流亡,以保持思想的绝对自由。
伊姆莱则走了一条与马洛伊殊途同归的流亡路,他选择了精神上的流亡,拒绝被洗脑。用作家自己的玩笑话说,“他们没能成功地给我洗脑,或者说,他们可能忘记了我的大脑”。伊姆莱不仅在日记中多次引用马洛伊写在日记里的话,而且称后者为“民族精神的哺育者”,赞他是“最为优秀、最有价值的现代匈牙利作家”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假如你读马洛伊和凯尔泰斯的日记,两人在精神上的传承显而易见,从根本上讲,他俩都是历史的戳穿者和记忆者。
1943年,马洛伊当选匈牙利科学院院士后的发言。
Q:1988年,东欧局势改变,匈牙利官方邀请马洛伊落叶归根,但他拒绝了。您怎样看待他的抉择?
A:马洛伊是一个始终如一,不忘初衷的人,他的命运和选择与托马斯·曼很像。“二战”初期,托马斯·曼和爱因斯坦一起被剥夺国籍,流亡海外,战后有几家媒体联合推选他当第一任联邦总统,但他拒绝了,说德国人负有集体罪孽,“只要我状态还不错的话,我有一种贵族的天才来起到对外象征的作用。”马洛伊也是如此,虽然1988年他已经风烛残年,爱妻罗拉、养子亚诺士和弟弟盖佐都相继去世,但叶落归根的念头仍不能改变他流亡的初衷,他说,“只要我的家乡一天不自由,我就一天不会回去”。
遗憾的是,马洛伊没能等到祖国自由,他太老了,太孤独了,1989年2月他在圣地亚哥的家中饮弹自杀。同年秋天,匈牙利发生体制变革,从第二年开始,苏联开始从匈牙利撤军。马洛伊自由的梦实现了,作品开始在匈牙利出版,政府还追授他一枚科舒特奖章,这是该奖历史上第一次颁发给亡者,表示国家对一位作家的道歉和敬意。
1935年,马洛伊和托马斯·曼在布达城堡里见面。
Q:您在《烛烬》的后记里提到“马洛伊的抗拒性沉默以及他与主流文学保持的距离”,您拥有翻译家、作家的双重身份,觉得对于作家而言,怎样和主流文学保持适当的距离才算恰当?
A:主流文学,顾名思义,是在历史的某个阶段能够占据主导地位、能受到权力的庇护和推崇、符合大众口味的文学创作。在各个国家的各个时期,都会有各自的主流文学。但是我们也要清楚,主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,一个时期会有一个时期的主流,此一时彼一时。回首二十世纪就可以看出,它与风云变幻的历史息息相关,更不要说文学流派了,十年前的主流十年后可能就变成了末流。
因此,作为一位有独立思想、人格和文学追求的作家,会在心里作自己的判断:做合唱者还是独唱者?从大众心理讲,从众可以让人以最简捷、安全的方式达到个体的存在感、实现感和安全感,只是这些感觉是脆弱的,合唱一旦终止,就会功能性失声。在大合唱的时代,独唱者容易被边缘化,但也恰恰是独唱的异质性,可以让个体在创作上保持清醒的认知、价值的判断,乃至艺术上的实验性,这样修炼出的音质,可能在大合唱后存留。
无论托马斯·曼、马洛伊和凯尔泰斯,他们都属于独唱者,托马斯·曼曾被主流排斥,甚至被剥夺国籍驱逐出境,马洛伊的作品在自己的祖国被禁四十年,凯尔泰斯也在自己的国家被同胞们视为“犹太作家”而不是“匈牙利作家”,但也正因如此,与主流的距离保证了他们思想的清醒,他们的作品更属于文学,属于人类。
Q:这两年,译林出版社陆续出版了六本山多尔的著作,您觉得哪一本最能代表马洛伊的文学成就?
A:从文学上讲,是《烛烬》;从思想上讲,是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。
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开篇介绍的考绍市容
马洛伊在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中描写的中央广场,他少年时代在家里窗口前俯瞰的“大世界”
罕见的贵族文学样本
Q:您翻译的马洛伊的长篇小说《烛烬》,有一种铺面而来的贵族气息。这种特质的文学,在战后世界文学阵营里并不多见。有学者甚至说,这种文学在当代社会已经绝迹了。您怎么看?
A:可以这么说,《烛烬》我是朗读着翻译的,我是把它当成一部莎士比亚剧翻译的,大段的哈姆雷特式独白非常难译,但也非常过瘾,情到之处,我可以听到当年孙道临为劳伦斯·奥利弗配音时的音色、语调、节奏、痛苦与激情。从形式上讲,《烛烬》与其说是小说,不如说是戏剧,充满了舞台上暗涌的神秘张力。
梁文道在《一千零一夜》节目里不惜花两集讲《烛烬》:“我们始终是朋友,这个词的含义里充满了只有男人才会理解的责任。现在你应该了解这个词所包含的全部责任。我们曾是朋友,不是伙伴,不是同僚,不是称兄道弟的哥们儿。我们曾是朋友,生活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偿友谊,即使自我蛀蚀的隐僻也无法带来这种无言、体贴的友谊带来的快乐。因为,假如我们不是朋友……”当他朗读这段话时,我像第一次听到似的被深深地打动。“
你说的“贵族气息”,这个词用得非常准确:真正的贵族,对社稷对家族对朋友是怀着绝不推卸的责任感的,他们视友谊如金子,视承诺如使命,视品德如生命。这种特质的文字,只有具有这种特质的人才能写出,而“一战”、“二战”、冷战,早已将古老的秩序打得粉碎,就连作家艾斯特哈兹的父亲、末代伯爵马伽什也为了现实生存而当了苟活的告密者……在拜金主义盛行的今日世界,这种文学更成了恐龙蛋,成了文学化石。当然,阅读《烛烬》,能够唤起部分读者对品质的向往,让他们感受到经典文学的力量。
书桌前的马洛伊
Q:可否谈谈您对马洛伊其他作品的了解?
A:马洛伊的好作品非常多,译林出的这几本基本都是代表作。去年出的三本书我就不重复了,今年跟读者见面的《反叛者》是我读过的他的第一本书,而且一读就喜欢上了,它既是成长小说,也是寓言小说。马洛伊写这书时30岁整,刚一出版就被翻译成了法语,大作家纪德读过,兴奋地写信给这位素不相识的匈牙利年轻人,存在主义思想家马塞尔亲自撰写评论,将《反叛者》与同年出版的让·谷克多的《可怕的孩子们》并称为欧洲文坛的重大事件。
《草叶集》是马洛伊流传最广的散文集,1943年,他曾在日记里这样写道:“这本书比我本人要更睿智、更勇敢、更富同情心。我从这本书里学到了很多。是的,是的,必须要活着,体验,为生命与死亡做准备。”要我说,这是一本理想主义者写给理想主义者的心灵鸡汤,马洛伊自己身体力行,真的成了一位这样完美的理想主义者。
另外,值得跟中国读者介绍的是,马洛伊还是一位优秀的诗人,出过几部诗集,在二十世纪的匈牙利诗坛占一席之地。如果你问一位匈牙利的知识分子,“马洛伊的哪本书最值得读?”他们很可能会告诉你,《马洛伊日记》,因为他不仅记录了一位有良知的欧洲知识分子的复杂心路,更记录了欧洲真实的历史。不过《马洛伊日记》不是一部,已经出版的就有十几部。
Q:马洛伊作品的引进最大的意义是什么?
A:马洛伊的作品,不仅给我们带来开阔的精神视野,还向我们展示了贵族品质。一个人,一个有品质的人,不仅要盯着自己眼皮底下的锅碗瓢盆,还要为许下的诺言担责,为人类的未来担忧,为世界的堕落作证,最重要的是不随波逐流,不见利忘义,不背信弃义,不轻易妥协,不用世俗的标准衡量自己的得失与成败,就像《烛烬》里的老将军,用一生恪守他认准的道义。“那代人确实很棒,但是稍微有点孤独。”马洛伊在书里这样写道:
他们不能幸运地融入世界,他们虽很高傲,但心存相信:相信正直,相信男性品德,相信沉默,相信孤独和诺言,还相信女人。他们失望的时候,便沉默不语。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沉默,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义务和沉默,就像献身给誓言一样。”
因此,在故事中,即便昔日的密友背叛了友情,但老将军始终如一,恪守诺言,哪怕注定是面对悲剧。马洛伊自身就有这样的品质,不做机会主义者,不做背德主义者,不做务实主义者,而是保持理想主义和自由主义,独立独行,让我想到古代中国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的士大夫精神。这都与自私、利己、短视的小农意识格格不入。
晚年马洛伊
好翻译必定自己也写作
Q:您的长篇小说《纸鱼缸》已于近期面世,请问您翻译的作品对您的小说创作有什么影响?
A:好翻译必定自己也写作,我一直都说,阅读、翻译、写作是我的“三位一体”,这三个东西是相互推动的。我写这部《纸鱼缸》陆陆续续用了十年,从三页的日记到短篇、中篇和现在的长篇,像是自己生长出来的。在这十年里,我翻译凯尔泰斯、艾斯特哈兹、纳道什的作品,当然还有马洛伊的作品,他们对我自己的创作影响都非常大。前三位是我直接认识的人。马洛伊对我的影响也非常大,比如他对历史、品德和记忆的态度,比如他对文体的实验和对文字的雕琢。
当然,接受他们的影响并不是说对他们模仿,《纸鱼缸》是我的原创,从故事、结构到语言,但在精神性上能够找到他们所有人的影子。在去年马洛伊作品的发布会上我说,我通常只翻译活着的作家,因为有一个自私的目的,我可以通过翻译结识一位伟大的朋友,能与他们直接沟通,马洛伊是一个例外,但也不是,因为从精神上讲,他始终活着。
Q:马洛伊一生笔耕不辍,写了50多部作品,您有继续翻译他作品,介绍给国内读者的计划吗?
A:如果有机会和精力的话,我想为马洛伊做几件事:一是翻译他的另外两部自传体小说《我要沉默》和《土地,土地!》,二是翻译一两部《马洛伊日记》,三是补译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,原因是,1935年这部书刚出版后,马洛伊遇到了一场官司,一位少年时的神父以“毁誉罪”将他告上法庭,他的几位亲戚也为书里披露的一些细节表示不满,因此他被迫销毁了首印版。从1936年后,出版的都是删节版。我的遗憾是,我刚刚翻译完删节本后,匈牙利出版社推出了全本,我也想把它译全。
马洛伊·山多尔的遗书:亲爱的伊什特万和亲爱的伊莲:我心灰意懒,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始终疲乏无力,再这样下去,我很快就不得不进医院接受看护。这个我想尽量避免。谢谢你们的友谊。你们要好好照顾彼此。我怀着最好的祝愿想念你们。马洛伊·山多尔。
难以磨灭的阶层烙印
Q:《分手在布达》读来让人震撼,它明显穿越了日常生活的表层,抵达精神的纵深。妻子安娜选择吞服安眠药寻死,身为医生的丈夫尊重她的选择没有现场施救。他们的婚姻在精神世界有难以弥合的裂痕,马洛伊是不是在呈现爱情的绝望?就像他借助医生之口说出:“爱情不是田园牧歌”。
A:《分手在布达》被翻译到中国本身是一件好事,因为作者从另一个角度更深刻地探讨了婚姻的话题,并且结局的处理更加决绝,“爱情不是田园牧歌”,是基于他对大多数婚姻的深刻洞察。其实,马洛伊写婚姻,本质上是写阶层间无法弥合的差异,贵族不是通过两三代人就可以打造的,贵族品质也不可能两三代就被消灭,婚姻的每一方都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阶层烙印,包括历史、品质、情感、气度和思维方式,这种差异是定时炸弹,注定将貌似美满的婚姻炸碎。
马洛伊与妻子罗拉在巴黎(1924)
Q:您能大致解读一下马洛伊的爱情观吗?
A:马洛伊写过不少关于婚姻的小说,而且婚姻的主角们大都是失败者。你只要留心一下就会发现,马洛伊写的婚姻都是不同阶层的婚姻,旨在写不同阶层间的矛盾,以这种方式为逝去的世界唱挽歌。
在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里,马洛伊就清楚地阐述了自己关于婚姻的观点:
大多数的婚姻都不美满。夫妻俩都不曾预想到,随着时间的推移,有什么会将他们分裂成对立的两派。他们永远不会知道,破坏他们共同生活的潜在敌人,并不是性生活的冷却,而是再简单不过的阶层嫉恨。几十年来,他们在无聊、世俗的冰河上流浪,互相嫉恨,就因为其中一方的身份优越,受过良好的教育,姿态优雅地攥刀执叉,或是脑袋里有某种来自童年时代的矫情、错乱的思维。当夫妻间的感情关系变得松懈之后,很快,阶层争斗便开始在两个人之间酝酿并爆发……”
不光在写婚姻的小说里,在《烛烬》中不也一样?两位曾经形影不离的朋友,也由于阶层的差异最终分道扬镳,即使再深厚的友情也无法焊合。
70年代的马洛伊和罗拉
实验性的文本结构
Q:《烛烬》的整体架构很值得回味,两个瘦削干枯阔别多年的老人促膝长谈,将军近乎独白的对往昔生活片段的回忆占了绝大篇幅,面对将军的追问,康拉德并没有明确回答,唯一可能揭开谜底的日记本也被将军投进火炉。这样,小说没有封闭自己,而是花朵一样绽开,令人回味无穷。
A:邱华栋曾说,在他近三十年职业阅读生涯中,《烛烬》是他读到的最好的一部。作为作家、评论家兼资深读者,他说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。
马洛伊出生于1900年,去世于1989年,几乎与整个二十世纪同龄,在不同时期也有不同的作品,他文学成长的道路极其漫长,直到晚年也未辍笔。《烛烬》写于1942年,属于早年作品,但可以看出作家在文本实验上做出的努力,这部书将文学的古典性和现代性十分完美地结合到一起,莎士比亚的语言,现代性的结构,同时充满了犀利的洞察、智睿的思想、文学的唯美和结构的张力,即使过了半个世纪,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不过时,甚至仍带着先锋的气息。
大多数的多产作家,容易为了产量而重复自己,马洛伊不然,他喜欢原创,而且不断地原创,尤其在他的青年时代。就拿他在十年内写《反叛者》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《烛烬》和《真爱》四本书看,每部书都是文体的实验,读者们可以通过阅读自己比较。你提到的开放性,《真爱》是一个最好的例子,四十年后,马洛伊对这本小说进行了续写,《真爱》的结构是一对离婚夫妇的自白,《尤迪特……和尾声》延续了前一部的结构,用另外两个人的自白补述四十年前讲述的故事。后来,这两本合成一本书出版,翻译成中文,就是译林去年推出的《伪装成独白的爱情》,如此开放、续写的小说,恐怕在文学史上也难找出第二。
Q:《分手在布达》与《烛烬》在整体架构上都是一个男人去拜访另一个男人,两人促膝长谈,事件与分析共舞,过去与现在交织,呈现出对友情、爱情、生活等诸多方面的追问与探求。这种架构是马洛伊大部分长篇小说的特点吗?
A:当时我在给译林社推荐马洛伊的作品时,并没有推荐《分手在布达》这本,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考虑到这本书的结构与《烛烬》很相像,怕给对马洛伊全貌了解不多的读者留下重复感,刚才我已经说了,马洛伊的写作主题虽然经常是重复的,但他在文学结构上始终尝试,求新,没有一定之规,更不能说这种构架是马洛伊大部分长篇的特点。
马洛伊·山多尔作品
马洛伊一生都没有放下笔,总共写了50多部作品。从1990年开始,他的全部作品在匈牙利陆续出版,留下的遗稿也陆续面世,新出版了至少有20多部著作,其中最重要的是1945-1989年的《日记》全本、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全本和《我要沉默》、《解放》,还有与友人的书信集和早年创作的小说集。
2015年,译林出版社陆续推出6本简体马洛伊著作译本,即《烛烬》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《伪装成独白的爱情》《反叛者》《分手在布达》《草叶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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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4年生于北京,作家、翻译家,1989年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,同年考入中国音乐学院攻读艺术心理学,1991年赴匈牙利定居至今,翻译了匈牙利代表作家凯尔泰斯、马洛伊·山多尔等的多部作品。译作有《命运无常》《另一个人》《船夫日记》《烛烬》《一个市民的自白》等,著有《匈牙利舞曲》《狭窄的天光》《纸鱼缸》。
记者 | 欧阳德彬
封面绘图 | 勾特
编辑 | 罗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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